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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在高處


原標題:生活在高處

生活在高處(圖1)

松樹上一位打松塔的人(資料圖片) 視覺中國供圖

生活在高處(圖2)

深山里幾位打松塔的人(資料圖片) 視覺中國供圖

生活在高處(圖3)

2003年9月11日,大興安嶺林區(qū),秋季采摘松塔的人們在森林搭起塑料帳篷。視覺中國供圖

20米以上,才有生活。體重幾百克的松鼠可以在高處輕盈捕食,但當一個體重60公斤左右的男人爬上松鼠才會活躍的樹頂時,會感覺樹枝很細,也軟,人跟著樹枝左右搖擺,幅度達到3米左右。風大時,有人從樹上下來,會像暈車一樣嘔吐,一個小時才緩過來。

在東北長白山和小興安嶺林區(qū),有一群打松塔的男人。他們年齡多在35-55歲之間,是家庭的經(jīng)濟支柱。他們中,有自謀出路的下崗林場職工,有想增加收入的農民。有人靠不斷打工積累的財富,承包了紅松林,有人仍然在給別人的紅松林打工。

他們從十幾歲時跟著父輩學會了打松塔的技藝,而父親則是從爺爺那學來的。松塔生長在紅松樹最頂端,綠色,形似菠蘿,剝開之后,琥珀色的松油冒出來,刺激性強但有股清香,褐色的松子簌簌掉落。

他們會踩著很暄(指蓬松)的松林土,綁上特制的上樹工具腳扎子,戴著橡膠手套,摟住樹干向上攀爬。把近十斤重、幾米長的伸縮鉤子鉤在背后的褲腰上,爬到十幾至幾十米高的紅松樹頂,踩著幾根較粗的樹杈,伸手用鉤子挨個打掉松塔,有時甚至能一下把附近幾棵樹上的松塔也采摘干凈。然后,他們會背上比自己頭還高的、100多斤重的松塔,換回雇主每天500-1000元現(xiàn)金報酬。有人住在山里臨時搭建的塑料棚,直到楓葉變紅,松塔被打干凈,就又回到礦井、木耳種植場、工廠的流水線上,用常規(guī)的方式謀生。這是一年中賺錢最快的一個月,一年就指著這個月賺錢呢。有工人說。

千里之外的松子消費者,甚至是幾百公里外、打塔工人住在市區(qū)里的孩子,并不能真切感受到,打松塔這項工作是多么危險和艱難。

根據(jù)《高處作業(yè)分級國家標準》,15米-30米高處的作業(yè),屬三級,30米以上,就屬特級。但對打松塔的人,15-30米的爬升是常態(tài),破40米的紀錄也不新鮮。城市施工所用的安全網(wǎng)、安全帶、腳手架派不上用場,樹形態(tài)各異,較大的機械也很難在密集的林子里施展開來。

有人設計了安全繩,一頭綁在腰上,一頭拴在樹干,但因為速度太慢,靈活性太低,用的人不多;有人發(fā)明了松塔采摘機,劇烈搖晃紅松,讓松塔自然掉落,但這遠遠沒有人工采摘得徹底,且被懷疑損傷樹根;近幾年,有人想到乘熱氣球打松塔,但只有資本雄厚的承包者才愿意負擔前期十幾萬元的成本,更別說在紅松零散分布的天然林,氫氣球很難使用,而且,幾乎每年都有熱氣球操作不當、不慎飄走的事情發(fā)生。

人工培育的紅松林較為低矮,方便采摘,但約需25-30年才能開始結果。據(jù)《中國綠色時報》2020年刊文,我國約有3000萬公頃天然紅松林,占世界天然紅松林總面積的60%,集中分布在東北的長白山和小興安嶺地區(qū)。

最終,在這樣一個高效率的現(xiàn)代社會,打塔人只能和大自然短兵相接。

樹木粗細不一,細的胸徑約20公分,最粗的兩三個人都抱不過來。爬粗樹,手部難以著力,需要底氣才敢上。細的樹好爬,但爬上后樹尖容易折,也危險。有人在樹頂隨著被壓折的樹枝一起掉下來,被戲稱為降落傘。有的樹分叉多,容易攀爬,有的光禿禿,爬到一半,找不到抓手,上不去也下不來。腳扎子是幾代人傳下來的爬樹工具,幾根布條綁在腳上,一個尖頭扎進樹里。腳扎子要比堅硬的樹皮更硬,才能扎進去,像爬梯子一樣直立著往上走。

幾乎每個人都受過傷,肌肉拉傷、劃破皮肉、硌到樹根上導致喘氣都疼,是微不足道的幾種傷痛。有時是踩到了不結實的樹杈,有時是坐在樹杈抽煙想休息一會、被一陣大風吹下來,有時是腳扎子打滑。同行癱瘓或死亡的傳言刺痛著打塔人神經(jīng)。

一天勞動結束,打塔人的胳膊和腿常常青一塊紫一塊。松樹油粘在樹干上、手套上、衣服上,蹭到灰塵,變成黑色的斑點,很難洗掉,小興安嶺正岔河林場一位職工每年松塔季只穿一身衣服,打完松塔直接扔掉。不洗,洗啥?洗不出來。

在清朝,松子是御用貢品,采集松子的工作由打牲丁執(zhí)行,他們地位低下,不得遷居,不得從事其他行業(yè),義務就是為皇室采捕貢品。

幾百年后,何金春喜歡打松塔,卻是因為自由的感覺。他今年39歲,在北京做過保安,在杭州做過快遞分揀員,工資都只有3000多元,最后他還是回了老家吉林,主業(yè)養(yǎng)殖木耳。他還做過8年的礦工。那時他要在幾百米下的地下工作。礦井下潮濕,溫度常年恒定在14-18攝氏度。排班時間不規(guī)律,有時深夜出井。冬天,在井下出汗加上潮濕,衣服上水分高,一出井就是零下幾十攝氏度的大雪天,渾身衣服被凍得梆硬。

比起他在礦井下的工作,打松塔不算重體力活,不用按時上下班。而且,何金春從小在山里長大,他覺得在山里就像回到了家,山神爺?shù)谝晃业诙S幸淮危谓鸫涸跇湎拢牭脚疽宦暎粝聛硪粋€松塔,他撿走,過了一會兒,發(fā)現(xiàn)一只松鼠跳了下來,原來那是松鼠打下來的。松鼠繞著樹找了一圈,沒找到,就又上樹去打。又掉下來一個,何金春又撿走了,他和松鼠對視,看著松鼠在樹頂生氣得直拍樹干。

會這個東西了之后,年年到這個季節(jié)了不干,我感覺心里不得勁。就像他們賭博似的,那玩意有癮。他尤其喜歡人多的時候,別人上不去的樹,他能上去,雖然掙的錢都平分,但我感覺自己特別驕傲。在礦上工作8年,每到秋天,何金春會請假來打松塔。

今年9月4日,一直在各處打零工的胡永旭來到吉林,乘坐氫氣球打松塔,但氫氣球不慎飄走,他飄了300多公里后在氣球終于下降,靠近樹林時跳樹生還。如今,紫色的瘀血蔓延至他的腰部。他在自己朋友圈簡介里寫道,看是(似)自由自在,其實身不由己。

袁興國是黑龍江雙鴨山市人,出生于1986年,十二三歲時就跟著父母上山打松塔。在林區(qū),為了避免發(fā)生意外時無人知曉,打松塔必須兩人結伴。父親打松塔,母親在樹下?lián)欤W屗趲装倜走h處守著自行車。他偷著爬一些結松塔少的小樹,把自己采來的松塔偷偷放進麻袋。慢慢,父母就默許了。

20年過去,袁興國看著家里運松塔的工具,從老式自行車,到摩托車,到摩托車拉小推車,再到現(xiàn)在的汽車。袁興國的父親60歲了,今年松塔收獲得少,不好招工人,袁興國帶著父親上山打塔。父子倆的身份互換,曾經(jīng)身手矯健的父親,現(xiàn)在速度只是他的一半。袁興國36歲了,幾乎是打松塔的本地人里最年輕的了。何金春和工友干活的時候,總在嘮80后會不會是最后一代打塔人了。林區(qū)里幾乎見不到15-22歲之間的人,他們就算去市里端盤子,也不愿意來跑山。但同時,袁興國、何金春都不再把爬樹的本領教給孩子。太危險了。百分之百不讓干。在打松塔的男人中,很少有人對自己的孩子詳細描述過打松塔的過程,不希望在外求學的孩子有心理負擔。

袁興國曾去幫忙抬一個從30多米高樹上摔下來的人,到處是血,嚇得他第二天也不敢打松塔。他現(xiàn)在是家里的頂梁柱,常背150斤的松塔,松塔上的尖頂在背上,硌得生疼。

袁興國的妻兒都在市區(qū)的樓房住,袁興國自己住在村里,打完一天的松塔,他去鎮(zhèn)里吃點飯,回去很累倒頭就睡。松塔季的前幾天最難熬,爬樹時胳膊、肚皮,到處都容易抻著,渾身酸疼,忍過去就習慣了。袁興國覺得自己有東北人那種窮大方的性格,你別管我有錢沒錢,我肯定讓身邊人指定好過。

生活在位于小興安嶺林區(qū)腹地的伊春市,一個跑山人曾熟背那篇小學3年級的課文,《美麗的小興安嶺》。這篇530字的短文里,數(shù)不清的紅松、白樺、櫟樹……幾百里連成一片。很多年過去,不是春天積雪融化成的小溪、夏天樹下千萬縷利劍一樣的金光,也不是側頭照鏡的小鹿、舔腳掌的黑熊,而是文中小興安嶺的秋,給他留下最深的印象:秋風吹來,落葉在林間飛舞。這時候,森林向人們獻出了酸甜可口的山葡萄,又香又脆的榛子……

8月底到10月中旬,當小興安嶺由綠開始轉向紅、黃、綠三色,果實進入采摘季,打松塔的人就進山了。他們一波一波,在目之所及范圍內選棵最粗的樹,綁上紅布,殺豬宰雞,放一掛鞭炮,沖這棵樹磕幾個頭,希望山神保佑他們平安過松塔季。

十幾歲時,何金春火力大,爬樹有種興奮感,他那時候常常串樹,從一棵樹上跨到另一棵,這樣就不用重新再爬了。一次母親在樹下看著他這么做,沒說他,等他下來后揍了他一頓。

最危險的一次,何金春踩在樹頂一個礦泉水瓶粗的樹枝上,一只手抓著一段拇指粗的樹杈,另一只手試圖打掉旁邊樹上的松塔。為了靠近那棵樹,他把腳往前挪了40厘米,就這一挪,把腳下樹枝踩斷了。他手抓著那根細樹枝,懸空了兩秒鐘,這時離地約30米。

袁興國4歲時,爺爺家舉家搬遷到這里,是因為這里靠山、資源多。袁興國經(jīng)歷了最后的捕獵時代,玩過獵槍。禁獵之前,冬天是打獵的季節(jié),他們打過黑熊、野豬、狍子、野兔,取皮毛來賣。但日子還是過得很窮,有肉,但沒有調味料。

很難說清人在森林中處于怎樣的位置。有人以野豬為界劃分強弱,野豬及以下的動物都不用怕。這里,野豬會成群結隊地出現(xiàn),松鼠在樹上、上山途中和人相遇。松鼠在紅松樹上筑巢,有人伸手摸摸,第二天就會發(fā)現(xiàn)巢空了——松鼠嗅到人類的味道,將小松鼠轉移。黑瞎子(黑熊)和大貓(老虎)的腳印最讓人脊背發(fā)涼,一旦和帶著崽子的黑熊相遇,就要有多快跑多快。袁興國遇見過黑熊,距離他幾十米遠,沒帶崽子,他不敢動,黑熊沒把他當回事,走開了。

如今,經(jīng)歷了禁獵和禁止采伐,紅松子成了森林留給他最后的財富。他承包紅松林也有15年了。去年遇上大收,他承包的林子賺了20多萬元,給父母蓋了羊圈,買了20多只羊,把家里住起來很冷的泥房子翻新。

袁興國所在的村子鼎盛時期有400多戶人家,現(xiàn)在只有50多戶了。他的孩子在林區(qū)上了1年學前班,起初有七八個人,下半年就剩兩三個了。現(xiàn)在,孩子在距離村子300多公里的雙鴨山市上小學,基本就不回來。何金春的兩個兒子一個讀高中,一個讀初中,都是從小就在市區(qū)上學,假期也不愿意回林場。

袁興國對自己承包這片林子里所有紅松樹都很熟悉。第一年松塔季,他的腳扎子扎進樹皮留下窟窿眼,第二年秋天再來時,窟窿眼長上了,留下一個新鮮的淺色印記。第三年再來,變成黑色了。

這應該是袁興國的父親最后一年來打松塔了。在松林里,人抬頭只能看到層層松針,判斷不清這棵樹結的松塔多不多。有時袁興國費盡周折爬上去,才發(fā)現(xiàn)沒結多少。但父親總比他判斷得準。

只要上面塔子多,沒有我上不去的樹。一次,袁興國遇見一棵沒有樹杈、不好爬的樹,他爬到旁邊樹上,用鉤桿勾住那棵難爬的樹,成功溜過去打塔子。但突然,鉤子掉了,他回也回不去,下也下不來。袁興國在樹杈上呼喊遠處的父親,父親耳背,袁興國等了半個多小時才等來。

中青報·中青網(wǎng)見習記者 郭玉潔 來源:中國青年報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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